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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记忆】 ·开国将军纪实笔记(连载)

作者:李文卿 来源:《新湘评论》 发布日期:2018年09月11日 10时49分43秒 编辑:redcloud

  

  上将许世友(上) / 李文卿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肩负着民族的希望……”今年是建军80周年,为大力宣传人民军队在党领导下建立的丰功伟绩,形成爱党爱国爱军的良好氛围,唱响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改革开放好、人民军队好,从本期起,连载开国将军纪实笔记,再现开国将领个性飞扬的形象、惊心动魄的经历。

  从纪实笔记作者笔下流出的,大都是开国将领军旅生涯的片断和枝节、性格或生活的某一个侧面,但将军们生命的伟大壮阔、人格的高尚磊落却正蕴藏于此。

  许世友同志是一位具有特殊性格、特殊贡献的特殊人物。这是邓小平对许世友将军的评价。我们编发这组稿件时,正逢将军百年诞辰、逝世20周年。以此作为对将军的深切缅怀。

  许世友与贴身秘书

  1967年初,南京军区许世友司令员的秘书纪光调动工作。需要挑选一个新秘书。依照许司令的要求,给他当秘书,除了政治条件合格,打过仗,文化程度在初中以上外,还有一条——必须是胶东人。司令部经反复推敲,最后认为我比较合适。

  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许司令转战山东16年,其中有近10年的时间是在胶东度过的。在胶东一带,许世友的大名几乎尽人皆知,关于他的传说也很多,有的甚至演绎成了民间和军旅的口头文学。如说他打完一仗,住在老百姓家里,叫警卫员买回来一盆地瓜烧酒和两个猪肘子,边喝边啃。老乡们站在门外看,很奇怪这个又矮又黑的汉子怎么能喝下那么多酒、吃下那么多肉。都说他非同凡人,肯定是罗汉转世。又说他睡觉睁着眼,似睡非睡,什么事都瞒不过他。随身一支20响驳壳枪,不管什么人,进他的屋子必须先喊报告。要不喊,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甩手就是一枪。第一个故事还有点影子。许司令年轻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年纪大了,肉吃得少了,酒还是照喝不误。他喜欢的中下层干部,差不多都是那种能打硬仗又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讲话粗喉大嗓的角色。第二个故事就太玄乎,根本没有那回事,但架不住以讹传讹,听说至今还有人信以为真。

  我出生在胶东,当兵在胶东。能有机会给从小崇敬的许世友将军当秘书,心里当然高兴,却也有点发怵。在这样一位叱咤风云的上将身边工作,鞍前马后,朝从夕随,能不能跟得上,做得来?

  这个担心不是凭空产生的。1962年,许司令去北京参加军委扩大会议,出发那天,他突然决定提前走,同行的秘书因为回家拿东西,没能同时启程。到了机场,许世友不进休息室,直接登上准备好的飞机,一坐下就叫起飞。随行的严光副参谋长提醒他等等秘书,他说不要等,有一个秘书就行了。谁也不敢再劝。飞机上了天,才看见他的秘书乘摩托车赶到机场。只差一步没赶上,给甩下了。当时我在司令部办公室工作,跟许司令进京开会,就这样成了他的临时秘书。

  在军委三座门招待所,许司令叫保卫干事上街去买咖啡糖。这位保卫干事也是临时替班的,不知道他要的是冲水喝的咖啡糖茶,买回了含着吃的咖啡糖块。许司令一看买错了,脱口一句:“笨瓜,你滚吧!”保卫干事脾气挺倔,跟我说:“李秘书,我走了,首长让我滚。”我说:“他那是气话,你不能走,你走了,他的生活哪个管?”劝也没劝住。许司令开会回来,听说保卫干事回南京了,问我谁叫他走的,我说你叫他滚的。他哼了一声,没再追究。

  会议结束,乘火车回南京。在公务车上,许司令叫我给总后勤部部长写封信要钱。为了把要钱的理由写充分些,我一边写一边斟词酌句。他在一旁来回踱步,催我快写。越催我越紧张,脑子更空了,好不容易才写出来。许司令边看边挖苦:“还当秘书,就这么几个字,写了这么长时间。”眼看他签上名字,我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地。

  跟了他一阵子,我才逐渐摸透,许司令的性格特点之一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对一个人疑与不疑,用与不用,他有他的考察方式。起初他签发了文电,交给我办理后,总要回头问一问:“送走没有?”“几点钟发出去的?”其他事也一样,对落实情况问得很细。问过几次,核对无误,知道你不讲假话,就不再问了。这说明考察过关,他认为你办事扎实,为人可信。事情要没办好,他批评你,指责你,甚或挖苦你,讽刺你,这也还是在考察你,督促你改进,提高。

  他这用人之道,包括考察方式,实质上还是带兵打仗必不可少的严格与严厉。但是,识人之道并不完全等同于用兵之道。人乃万类灵长,一个人要比一个战场复杂得多。“文革”开始后,他心情很不好,便跑到大别山中养病,听说造反派十分猖獗,情绪变得很坏,无名火说来就来。他每天上午打电话,找的大都是部队的司令和军长,实在找不到了,才要政委听电话。起初我没有经验,他讲要找哪位领导,我就叫总机接哪位领导,一时找不到,许司令就不高兴了,说我连电话也不会要。后来我摸着了他的规律,一打电话。先问他是不是几个部队都要,听他“哼”一声,不必再多说,马上告诉总机依次接通。这一来,基本上第一个讲完,第二、第三个就接上去,尽量不耽误他的时间。

  天气热起来了,我看他打电话时出汗不少,赶紧打开窗户。不料他电话一捂,甩头给我一通训:“还是老兵呢,一点保密观念都没有!开窗干什么?怕人听不到?”我接受教训,第二天早早把窗户关严。他打了一会电话,又说:“天这么热,你还关窗,要把人闷死呀!”

  一个窗户,开也不是,关也不是,事怎么这么难办!我也是个很倔的人,在和其他工作人员聊天时流露出走人的想法。谁知第二天,许司令的保健护士跑进我的办公室,和我闲扯一阵,顺便透风说:“李秘书,首长对你印象很好,认为你办事老练,工作认真,责任心强。”后来才知道,这是许司令看出我不高兴,有意让人传话来慰留我的。

  在许司令身边工作到1973年初,组织上确定我到野战部队工作,许司令叫我选个接班的,还是那三个条件:胶东人、初中以上文化、打过仗。打过仗的胶东一带的人年轻一点已经没有了。许司令又扩大范围,说山东人、安徽人都行,最后还是找了个山东人。

  许世友与少林武功

  上个世纪50年代末,有个大胡子苏军顾问路过上海,住在沧州饭店。此人身高体壮,像头北极熊。许司令陪他外出,他看见饭店门口蹲着一对铜狮子,顿时心血来潮,矬身环臂抱起一尊,挺了几秒钟,“嗵”地落回原处。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累得红头涨脸,还是抬手摸了摸两撇胡子,露出一股“舍我其谁”的傲气。

  那尊铜狮子少说也有三百斤。

  许司令哪肯示弱!只见他迈步上前,单臂搂定铜狮子,一运气,起!一拧腰,走!一条胳膊夹着铜狮子就地转了一个圆圈,然后轻轻放下,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大胡子目瞪口呆,当场领略了许将军的少林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再看自己那点蛮力,简直“小菜一碟”,不禁用俄语赞道:“好样的!”从此再也不敢在许司令面前逞强。

  许司令儿时因家贫,8岁就到少林寺做了佛门苦役,地位低下,很劳苦,但得到了修身练武的机会。整整苦学了8年,16岁下山,比武松还多学2年。

  文革初期,“四大”(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像沙尘暴一样铺天盖地,无孔不入。驻南京的总后军械技术学校造反派代表要求许司令接见。许司令对造反派很反感,又不知道求见的这伙人要干什么,本想推掉,但因全军文革领导小组为了稳定局势,希望各大军区首长帮助做做工作,他才同意出面。接见前,为防万一,警卫部队一位团长对许司令讲,要看情况不好,你只要拍桌子或摔茶杯,我就带警卫排冲进去把他们抓起来。

  工作人员把造反派的代表领进会议室。许司令端坐在沙发上,威风凛凛,脸色“多云转阴”,更显得黑了。7名代表都是部队连排干部调入军校学习的,一看这个阵势,造反造出来的那股子野性顿时收敛,变得规规矩矩;立正、敬礼,恢复了军人的常态。

  许司令屁股也没抬,举手示意让他们坐下。“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们想认识你,”一个代表结结巴巴地回答,“并请首长支持我们的革命行动”。许司令不讲支持不支持,先问他们年龄多大,哪年入伍,使他们领悟这是在同解放军前辈军人对话,而不是时下流行的造反派斗当权派。等他们的心态趋向正常了,才开始讲道理。许司令提醒他们先要分清造反对象,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什么人的反都造。“我们参加红军也是造反,是被反动派逼得造反。是造地主老财的反。我就是因为地主儿子打了我哥哥,我三拳两脚把地主崽子打死了,这才当了红军。”

  室内的气氛活跃起来,刚才还木头人似的僵坐着的代表们脸上有了笑容,“话匣子”也打开了,你一言、他一语,都说对许司令一向崇敬,今天当面听许司令谈话,深受教育,深受鼓舞。有个代表探问:“听说您在少林寺学过武,会飞檐走壁?”另一个抢过话头:“听说您负过十几次伤,当过好几次敢死队长?”

  一提这些事,许司令精神来了,讲起自己小时候投身少林的经历。他说:“那时学武很苦。头两年,早上四五点钟就被师傅拎起来,倒立、拿顶,他把你的脚绑在杆子上,自己回去睡觉,一小时后再把你放下来。然后是三年‘贴壁’,三年‘吊臂’。什么叫‘贴壁’?墙上几根短木桩,晚上睡觉就睡在上面。只能侧着身子,紧贴墙壁,全身绷得紧紧的,一松劲就掉下来。这是练轻功。白天还要在腿上绑沙袋,干活也好,练武也好,都不许解下来。轻功练成了,才能飞檐走壁。丈把高的房子,我纵身上去,不会踏碎一片瓦。什么叫‘吊臂’?晚上找个地方,不管门框、屋梁,双臂吊在上头过夜。白天再练打沙袋,这是练臂力。还有铁砂掌,怎么练?头一年,练习插黄豆,五个指头伸直,两只手轮番插。练到什么程度?一桶黄豆,一下插到底。第二年,插一桶小米;第三年,插一桶砂子。铁砂掌练成了,可厉害呐,抓人一把肉,叉人五个洞!”

  讲了少林绝技,又回答第二个问题。许司令说:“我没有负过十几次伤,共8次。负伤没有药,就抓把锅灰糊在伤口上;最好是南瓜瓤子,比药还灵。敢死队长我当过6次。山头、碉堡攻不下来,就组织敢死队,每人一支枪,一把大刀,远了用枪打,近了用刀砍。我当军长后还当了一次敢死队长呢!”

  从3点到5点,差不多谈了一个下午。造反派的代表个个听得发呆,最后,还喊了几个口号:“向许司令学习!”“向老红军致敬!”

  在大别山养病时,许司令见保卫干事教警卫班擒拿格斗,技痒起来,就要大家练习少林武术,他亲自当师傅。当下表演了一套拳术和棍术,又顺手抄起一条长凳,舞得风轮似飞转,边说:“这也可以当武器。”先亮出功夫,后从棍术授徒启蒙。

  教了棍术,又教少林拳。还让保卫干事举办警卫班射击比赛,把空瓶子挂在50米开外的树丛上。用手枪打。为了锻炼身体,还组织爬山活动。那一阵,他的心绞痛也不犯了。

  在大别山跟许司令习武的人同时起步,很快就拉开了距离。警卫班和年轻的保卫干事长进迅速,一个月下来基本上都掌握了棍术,擒拿格斗的本领也有明显提高。拉出来比划一下,有招有式,有板有眼,如果剃掉头发,换上袈裟,说是少林寺的武僧也会有人信。

  南京的造反派不知从哪里探得了许司令的下落,酝酿着要搞一次长途偷袭,把许司令捉回南京批斗。军区党办截获了这个情报,火速通知大别山。我们一商量,事不宜迟,马上采取紧急对策:南京方面设法堵截,驻合肥××军沿路盘查,大别山这里加强警戒。

  约在两三天后,六安军分区的电话报告,说有五六辆汽车,装满造反派,已过了合肥,正往六安方向开来。我问军区党办和××军作训处,他们都说不知道。不管虚实真假,还是转移为妥。我们一齐动员许司令转移到工区。那里是大山沟,出入只有一条路可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形好,干部可靠,兵力也够用,可以确保首长安全无虞。

  许司令哪是被人撵着跑的角色!一听就摇头不愿去。“五六车人算什么?也就是二百多个嘛!现在又可以‘文攻武卫’,你打我一拳,我就踢你两脚。何况我们有机枪、冲锋枪、半自动步枪,这几个人还不够警卫班打的!就是不开枪,把工区工兵连调几个来,四捉一,全把他们活捉。怕什么?不要走!”说着,拍拍腰间那支从不离身的左轮手枪。“他们来的多了,先用这个打,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子弹打完了,衣服一脱,靠墙一站,拳打脚踢,拼他二三十个,同归于尽!”

  看他拿出当年敢死队长的架势,要动少林真功,我急得直冒汗。幸亏随许司令一起进山的军区工程兵柴树林副主任机智,不再提造反派,只讲工区凉快,风景好,“我们去住一两天,很快就回来。”许司令这才不作声,默许了。在工区住了两天,派人侦察没有发现造反派,遂返回原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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