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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家】 乡情永恒

作者:章彦武 来源:《新湘评论》 发布日期:2018年10月26日 10时45分38秒 编辑:redcloud

湘乡,是我的家乡,也是我的摇篮。我14岁在白田参加工作,3年后进县城,而立之年走出湘乡,不惑之年离开湘潭,在长沙“知天命”,如今人生之船又已过“花甲”,真是岁月如流。

    过去,有人说“故乡唯一”,我不理解,慢慢地,随着眼睛变花,头发变白,我终于明白这话主要是从情感上讲的。进50那年,我反问自己:究竟知了什么“天命”?回首以往,觉得自从步入这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之中,有许多过去求之欲得并为之奋斗的东西,什么当官呀、出名呀、财富呀,等等,到头来好像并无多少价值,感情生活中不占什么分量,而真正烙人心田、难以忘却的东西,唯有故土,特别是故土上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的父老乡亲,有着扶助之情的家乡“三老”(老领导、老同事、老朋友),以及那些至今仍历历在目、耐人寻味的诸多往事。领悟到这一点后,我欣然命笔,写了三句话:金钱,身外之物;权力,过眼烟云;情义,无价之宝。这里的“情”,是要求自己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要有坦荡无际、淡泊名利的情怀和对百姓、对家乡、对亲友真实纯朴的情感;“义”,当然是指为我们所崇尚的主义、所伸张的正义和为之奋斗的义气、义胆、义举。

    大概是因为思乡念旧观念越来越浓烈的缘故,这些年来,我有某些不同往常的举动。几年前,我应邀参加湘乡建市十周年庆祝大会,我这个从来不爱登台讲话的人却欣然接受了书记、市长的安排,用一口基本上是原汁原味的湘乡话,博得了全场听众的热烈掌声。这掌声,我认为决不是老乡们对自己至今还不会讲普通话的奖赏,而是对游子乡情的一种本能反应与呼唤。1998年国庆放假,我再也按捺不住邀请家乡老领导、老同事、老朋友聚一聚的欲望,带着家人回到湘乡,自己掏钱备了一顿便饭。当时市区百多“三老”喜聚一堂,连住医院的病号和80多岁的老者也拄着拐杖来了,不管过去是书记、县长还是司机、厨师,大家都握手寒暄,同桌共餐。从那种互慰互勉、情感交汇的场面,我更加清楚地看出,人,无论是谁,都是有情的,尤其是正在衰老着的人,更需要经常有这种情的躁动、情的交流。又一年“十一”,按照约定,我们部分于60年代初就朝夕相处在湘乡县委办公室的同志,怀着兄弟姐妹般的特别感情,分别从邵阳、娄底、湘潭、长沙等地一起汇集到燕京啤酒湖南有限公司。当年的这20来个年轻的小伙如今大都白发苍苍,仅有我等3人在职,大家共话相处时的手足之情,离别后的成长之路和退休后的保健之经,还畅谈“湘啤”观后感和湘乡改革开放以来的巨大变化,谈得好有情,好有味,越谈越舍不得分开。

    我还有一个让乡情奔放的举动,就是这几年每逢元旦春节,哪怕工作再忙,加班加点,也要向省内外四面八方特别是家乡“三老”发出一大批贺年卡,以聊表思念和祝福之情。刚跨入新世纪的头一年,我在节前熬了一个多星期的晚班,赶发了一千多张贺年卡。从印刷贺卡,查找邮编地址到写贴信封,一时工作量较大,只能请帮手。帮忙的同志很热心,说这个事包给我们,你最后签个名就行了。我说这恐怕不行,寄卡就是寄情,贺卡的原话和信封上的字最好是亲笔,特别是寄往湘乡的那三百多封信,一封也不能请你们代劳。

    寄往家乡的贺年信为什么一定要亲笔?原因很简单:给家乡“三老”亲自写贺卡、写信封时的那种感觉,决不是一种劳累,而是一种享受。随着手里那支笔的舞动,一个个名字、一张张贺卡在牵动情肠,把自己带回家乡的山山水水,带回老县城的街街巷巷,带回到几百位湘乡“三老”的音容笑貌面前,把30多年前在湘乡工作时所有值得追忆回味的东西,全都激荡出来。这时的我,已经是魂牵故土,情系“三老”,往事的点点滴滴,不管是甜的、酸的、苦的、辣的,它们都汇集起来,就升华成一种奇妙的感觉,我乐在其中,仿佛游移在一种又远又近、又虚又实、又熟悉又新鲜的梦境之中,如同享受一顿人生的精神美餐。古今名人说“故乡是梦”,“故乡是一种图腾”,“百年为客老,一念爱乡深”,“相思无日夜,浩荡若流波”,果真如此。

    好一个“浩荡若流波”!我向家乡写贺卡时所引发的情思,也可以说是浩荡似海,流波如潮。

    当我给49年前最早接触的那位老领导写信时,禁不住肃然起敬。他平时态度和蔼,但话不多,批评人来却很严厉。记得一个寒冬的晚上,我倒了点煤油发木炭火,他在隔壁屋里闻到了煤油味,马上跑过来问原因,厉声批评:“你知道煤油多少钱一斤,知道这是一种败家子作风吗?”由于这是我参加工作后受到的头一次批评,他的话使我刻骨铭心,成了一生的警句。早些年我当了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手里宽松时也还在警告自己:当老板也不能变成败家子,该大方的大方,该节约的一定要节约。到外地出差,我乐意住最便宜的宾馆,吃对口味的路边店。岁月使我深深领悟到:批评就是爱。

    当我在信封上写上当年在湘乡被誉为“赤脚书记”的那位领导的名字时,即刻想起他过去下乡的许多故事:有次下乡整整一天只吃了一餐饭,而且是匆匆忙忙蹲在厨房里吃的;有次下乡太久,使家里送来机关的那一大钵子炖鸡肉发霉起蛆,弄得满屋子都臭了;有次下乡把随身带去的手电、雨伞和毛衣分别忘记在三个村里……他作报告很生动,但偶尔也出现用词不妥带来的笑话。想起这些,这位高大、质朴、可敬、可亲的家乡领导干部形象,以及当年农村工作紧张、辛苦、繁忙的景象,都活生生地再现在我面前。

    当我向自己的两位入党介绍人寄发贺卡时,一种复杂的情感催我热泪盈眶。当年,他们都是我在县委办工作时的老师和兄长,论其资历、能力、业绩和人品,均应享受比目前更高一级的待遇,但县里就是县里,僧多粥少,有什么办法?然而,可贵、可慰的是,这些老同志的心境至今仍那么开朗、豁达和乐观,真可谓“心底无私天地宽”!还听说我的这两位入党介绍人,目前一个正在与可恶的病魔顽强搏斗,一个正在对他深爱却久病着的老伴精心呵护。毕竟年岁不饶人,我无须再为类似老友的晋级升位进行祈祷,但难道不应对他们的个人和家庭道一声深深的祝福吗?

    当我向过去县委办抓中心,搞文字的那伙同事和朋友写信时,那欢快、美怡的感受,简直比杯中醇酒更令人陶醉。多么精悍、多么活跃、多么亲和的一个小群体啊!那时候工作特别紧张,打突击是专业,熬通宵是常事,有时忙起来连大小便也要打飞脚。但工作再急、再难、再苦、再累,在我们那班生龙活虎、亲密无间的伙伴面前,都算不了什么,大家干得起劲,也玩得痛快,常常苦中寻乐,忙里偷闲,靠打打球、搞搞劳动、开开玩笑、拉拉二胡、哼哼花鼓调来赶走辛苦和疲劳。说实话,在我的人生旅途上,真正逼得我苦学苦练,助我成长进步,使我终身受益的,主要是在县委办这个群体中度过的青春年华。记得19岁那年,我第一次主笔为县委领导起草报告,因为连写三次还过不了关,我有点不耐烦了,想推给人家。县委书记知道后大发雷霆,当晚亲自主持民主生活会,把我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最后硬是在师友们的帮助下边哭边写才搞成。这次“苦逼”,把我逼上了苦练基本功之路。如果说后来的几十年,我为多位县委书记、地委书记、省委书记写报告和其他文稿还比较顺手的话,都应当感谢当年的那位书记、那次苦逼和县委办的那个小群体。这个小群体实际上是座小熔炉。后来我高兴地看到,从这座小炉里熬出去的人,几乎大都成了“抢手货”,他们已星罗棋布地在湘乡境内外,无论往哪里放都成为亮点,不是较好的“官”,就是较好的“僚”。

    当我给过去县委的两位老司机、老厨师寄发贺卡时,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人也怪得很,亲身经历过的某些大事可能记不清,而那些几十年的琐碎小事,脑海中却至今记忆犹新。仔细琢磨,这类“小事”并不小,往往是事小而情深,它渗入肺腑,毕生难忘。在那不堪回首的文革年代,这位老司机为把我从一个群体斗群体的混战局面中抢出来,他奋不顾身地紧抱着我往外冲,自己受了伤,还掉了一只鞋;那位老厨师,则在我被猛烈的政治风暴弄得晕头转向、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从锅里铲起一条斤把重的草鱼端给我,偷偷对我说:“你要多吃点,不要急,不要怕,我相信你是好人!”在那个时刻,老厨师的那条鱼、那句话,来得多及时、多温暖啊!还有县妇联的一位同志,有次见我无钱买餐票,把身上仅有的五角钱借给我,因那时工资太低,每月入不敷出,我一直未还,她也一直不问,到能还时又实在不好意思。为了却这块心病,后来我还真想多寄点钱或买点东西回报她,一想,不行,这样太俗气,也太看不起人了。于是,我又把这五角钱放在心里,但每年寄贺卡,我总不会忘记她。

    写到这里,我哭了,手里的笔也止不住了。如果说上面这些都算乡情的话,那么我要振臂高呼:乡情永恒,乡情万岁!因为正是这种情,使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土生土长的湘乡人,是老湘乡境内一家贫苦农民的儿子;正是这种情,使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参加工作时还只是个小学毕业的毛孩子,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湘乡“三老”一直扶着我、摇着我站立和成长起来的;正是这种情,叫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在湘乡度过的那些既充满着甜蜜又浸渗着苦涩的岁月,那岁月教我人生道路上应当如何做官、做事、做人、做文章,也教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和党的干部应当树立什么样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正是这种情,使我始终没有忘记与家乡人民保持密切联系,我想这种联系与党性、与原则、与全局并不矛盾,从家乡所获取的信息,听到的呼声,往往比其他地方来得更直接、更真实,这对服务领导、服务全局有益无害。同时,在政策和法规范围内,尽力为家乡办点事也理所当然。所以,至今我对来自湘乡的信息格外关注,对湘乡寄来的报纸资料非看不可,对同家乡“三老”会面倍感亲切,对长沙湘乡联谊会的活动积极参与,对能与其他同志一道为家乡的事跑跑腿、当当联络员也很高兴,觉得这是在尽我们的一种赤子之责。

    缘于这种故土情怀,我想对家乡和家乡人民讲几句祝福、祝愿的话:一是祝湘乡更加繁荣富强。尤其在春节,当我收到湘乡市委书记、市长的贺年信,看后十分高兴。书记在信中讲了湘乡的可喜变化和科学发展的宏伟蓝图,令我耳目一新和为之一振。我坚信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整个湘乡的改革和建设事业肯定会迈开大步,财政收入和农民收入肯定会直线上升,城乡面貌肯定会万象更新。二是祝全市人民更加亲密团结。早在2001年春,我与一些朋友在餐桌上讨论“美”的问题时,有位同志说:“什么叫美?美就是生活。而生活中又是什么东西最美?是和谐。和谐是美中之美。”我想,他的话不无道理。因为有了相互间的和谐,才有整体上的团结。有了整体上的团结,就有战无不胜的力量。所以,在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中,如果抓住了“和谐”这个最美的东西,也就是抓住了“团结”这个最有力量的东西。我希望进入新的世纪后,在我们的家乡能够看到一种新型的和真正亲密和谐的党群关系、干群关系、上下级关系,以及部门与部门、单位与单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到由于这种新型关系的建立所出现的更加生动活泼、意气风发、安定团结、蒸蒸日上的局面。三是祝家乡“三老”更加健康幸福。形势越好,我们在位的同志越应当关爱那些“战争时期流过血、建设时期流过汗、文革时期流过泪”的离退休老同志。同时,也衷心祝愿老同志能够自我珍惜、自我调节、自我保重,只有活得更舒畅、更痛快,才能活得更健康、更长久。有一年同湘乡几位“三老”探讨老同志心态问题时,我建议:第一,对自己这辈子的经历,要做到笑看人生,乐谈往事,多想多谈自己辉煌时期的贡献,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把火气、霉气、晦气都丢到涟水河里去。第二,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重看友谊和朋友,莫把自己认为的“小人”放在心上,并多一点原谅心。第三,对当今世界的一些社会现象,只看红的,藐视黑的,坚定地相信党中央能够领导我们战胜邪恶,扫除黑暗,消除腐败。第四,对家庭实际困难特别是子女前途问题,要适当关心,但也不要过分操心,让青年人自己去闯一闯,多吃点苦,多受点磨炼是有好处的。总之,老同志只有保持一种良好心态,做到无忧无虑,才能长命百岁。这些,就是我的深情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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