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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粑粑

作者:王锐 来源:2022年第3期 发布日期:2022年02月07日 10时05分55秒 编辑:陈家琦


进入腊月,老家农村各家各户无需到田地里忙碌了,却又在屋里屋外忙碌起来。腊月的忙碌,不比农忙季节田地里的农活累人,而是伴随着一种喜庆的气氛。

我年纪尚小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还没有外出务工一说,家家户户一大家子人都守候家中,忙时下地干活,闲时女人们聚在一起拉拉家常,男人们聚在一起甩甩扑克,但这些都是秋收过后至腊月间的事。一挨到了腊月,每家每户都开始了年味的准备:打粑粑、熬糖、切糖、打豆腐、杀年猪、做衣裳、弹棉被……一些固定的节目次第搬上各家各户的舞台。

有舞台的地方,便聚拢了周围的邻居。一家的节日,也是邻里的节日。

首先上演的节目便是打粑粑。那时刚跨进腊月,我们小字辈便急不可耐,天天追着大人问哪天打粑粑,原因是打粑粑的日子既好玩又好吃。

看着母亲用洗澡的脚盆泡了一大盆籼米、糯米,我和姐姐便知道家里打粑粑的日子到了。籼米、糯米是母亲特意挑选、留存的,专门用于一年一度打粑粑之用。待米泡了一夜后的第二天下午,母亲将早早借来的甑平平稳稳放进烧开了水的锅里,然后将泡过的米小心翼翼舀进甑里。我们家人口少,一般两三甑即可,人口多的人家,就需要三甑四甑或者更多。米进甑,给灶烧火便是我最为高兴的事。看着水汽渐渐往甑外冒、闻着米香腾腾往甑外溢,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断地加柴,总想把灶火烧得更旺一些、再旺一些。过了一段时间,母亲揭开甑盖,用筷子往甑的各处插了插,目的是让甑中的米均匀受热。隔一会儿,母亲重复刚才的动作,甚至把一小坨米挑出甑外仔细看看,用嘴尝尝。又过了一会儿,母亲说,熟了。这时候母亲会盛一小碗糯米给我和姐姐,让我们尝尝糯米的滋味。

其时堂屋已是一番热闹景象。堂屋靠近大门边,早早摆放了一口紧实的大石臼,石臼里三四根粗壮的木棒已静静斜倚,邻居有经验的小伙子们不停地比画着、嚷嚷着待会儿如何如何和米较劲。堂屋靠里,几张门板早已卸下,稳稳搁置在板凳上呈宽宽长长的桌子样,邻居大妈大姑娘们分坐桌子两旁,几个打印粑用的印案被孩子们翻过来翻过去。平时空空的堂屋一时显得挤挤挨挨,热闹、喧嚣,大家都等待着厨房里米蒸熟后的上场。

在人们的期待中,甑被小伙子抬了过来,米顺从地倒进了大石臼。木棒在几个壮劳力的手臂中挥动起来,一粒粒米在木棒强大的压力下渐渐散开成团成揉搓过的面团样。这个步骤是最最紧要的,一旦米粒压得不到位仍呈米粒状,到时出产的成品粑粑也会米粒尽显,有损粑粑的味道。因此在打粑粑过程中,小伙子们必须全力以赴、全身用劲,来不得半点含糊。也有中途力气不支的,便随时会被候场的劳力一把接过木棒,确保打粑粑的节奏、劲道。有些不服输的小伙子刚开始是棉衣上场,不久便脱了棉衣,待会儿又脱了毛衣,甚至有仅穿衬衣卷起衣袖额头冒汗依然不许他人接棒的,可见打粑粑还真是一个力气活。

粑粑原料打好,汉子们随便揪一坨扔给哪家的鼻涕虫(小孩),“吃,吃,随便吃。”鼻涕虫们便津津有味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时,两个小伙子将打好的粑粑原料从大石臼里搂起来扔到门板上,打粑粑便进入了最后一道工序。

在我们湖区农村,粑粑分为两种,一种是籼米粑粑,我们通常叫它印粑;一种是糯米粑粑,我们平时喊它糍粑。做糍粑简单,往粑粑原料团上抠一坨,在掌心搓圆,然后用一只手掌压在门板上压成圆饼形,一个糍粑便做成了。那时做印粑要复杂一些,必须有做印粑的专用印案。印案长约一尺左右,正中间一块活动的木块镂空成圆形可左右两边翻动,印案左右两边正对着翻过来镂空的圆形底座上雕刻着花纹。做印粑时需几人同时协作,一人搓料成团,一人放置印案镂空处,一人压粑粑并翻动中间镂空木块。协作得好的,做起印粑迅速而畅快,也有不小心压到别人手指的,只是乐乐只是呵呵。

因为做印粑既考验着糯米籼米调配时比例的拿捏分寸,又需借印案工具且做工烦琐,很多人家只做糍粑不做印粑。我家因了我对印粑情有独钟的缘故,母亲每年都做糍粑也做印粑。

近些年,随着社会分工更细,以及青壮年外出务工等原因,腊月里家家户户打粑粑的传统习俗有所淡化。但市场上各种各样的粑粑、年糕琳琅满目,更加丰富了人们的生活。

前不久,姐姐从家乡市场上购买了一些糍粑印粑快递过来,味道仍旧是儿时的味道,只是印粑和糍粑模样已不可分辨,少了记忆中的印粑精美雅致凸出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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