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惨败，日本政治碎片化难免

7月20日举行的国会参议院改选，日本自民党遭遇自1955年成立以来的“历史性惨败”。深陷矛盾漩涡的石破茂内阁，走到了“是去还是留”的十字路口。

日本国会参议院共有248个席位，自民党和联合执政的公明党在非改选议席中已拥有75席，此次改选，两党至少要拿下50席，才能保住参议院议席过半。然而，执政联盟仅获47席，离保住过半席位的“胜负线”差了3席。换句话说，如果找不到新的“合作政党”入阁，自民党与公明党组成的联合内阁将成为“少数政府”，日本进入政治碎片化与政策动荡周期将不可避免。

五道“绊马索”，让石破茂内阁踉跄

国会中期改选，历来是日本各派政治势力的权力再分配。面对今年的参议院改选，至少有五道“绊马索”横亘在石破茂内阁面前。

物价失控与政策失效引发民怨沸腾。2024年众议院选举时，石破茂曾高调承诺“提升民众收入”“抑制物价上涨”，但到今年6月，日本核心CPI涨幅连续39个月超预期，因物价上涨导致家庭实际收入连续18个月呈现负增长。

政治丑闻导致自民党形象崩塌。这次选举前夕，自民党内多个派阀被曝光通过政治筹款派对进行非法资金操作。更要命的是，农林水产大臣江腾拓选前口无遮掩地声称自家“从未买过米，支持者送的米足够开米店了”。自民党“黑金丑闻”屡治不绝，加剧了选民的不满。

对美关税谈判僵局加剧国内危机。特朗普政府拟于8月1日起对日加征25%关税，占对美出口40%的汽车产业首当其冲。此外，美国要求开放大米等农产品市场，将触碰自民党农村票仓的“绝对红线”。

新兴势力崛起，自民党支持力量被“挖墙脚”。此次选举中，主张“日本人优先”的极右翼政党“日本参政党”从1席飙升至14席，国民民主党从9席增至22席。正可谓“一鲸落而万物生”，自民党败得失魂落魄，新兴势力则“赢麻了”。

党内派阀权斗公开化。自民党历来是“派别林立”的“聚合体”，非主流派阀的石破茂没有强大派系支持，其“孤鸟”风格也让他人缘一直不佳。

自民党的这次惨败，是日本政治经济深层矛盾的总爆发。经济层面，全球化通胀冲击与国内产业转型失败叠加，暴露出自民党治理能力的短板；政治层面，世袭政治精英与民众脱节，腐败丑闻加速自民党信任瓦解；社会层面，民粹势力借社交媒体放大排外情绪，国内政治光谱更加斑驳陆离。

这次惨败，是“美国优先”战略与日本国内政治危机共振的结果

作为美国全球战略棋盘中的“棋子”，日本政治人物的政治生命无不受到美国或明或暗的操弄。日本是最早与美方启动关税谈判的国家之一，特朗普政府原本寄望与日本的谈判迅速取得突破，进而为它在与亚太地区乃至其他盟友的谈判立威。然而，石破茂内阁却表现出罕见的强硬态度，致使连续七轮谈判无果而终。特朗普政府多次流露出“不以石破茂为谈判对手”的意图。

在此轮选举投票的前几天，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到访日本。耐人寻味的是，作为关税谈判期间日美首次高层会晤，贝森特兴致勃勃游览大阪世博会，却对石破茂关切的关税问题故意避而不谈。

选战失利后，石破茂内阁迅速与美方签署关税协议，试图为应对执政危机走出一招“先手棋”。表面上看，这份协议是两国你情我愿、各退一步的妥协结果，但于日本而言，即便加征税率从25%降到15%，但与石破茂内阁最初预设的目标相距甚远，也比两国原有关税税率高出一截。

“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却总是押着相同的韵脚。”40年前，日本与美国签下“广场协议”，结果换来的是经济数十年的持续低迷；当下，面对特朗普政府极具掠夺性的关税条款，石破茂最坏的结局无非是“撂挑子走人”，但其继任者既难以绕过产业投资、金融与资本市场等核心领域的经济难题，还将面临国内“经济民粹主义”思潮蔓延的困扰。

民粹主义坐大成势是日本政治生态的近忧

作为日本政治的“风向标”，此轮参议院中期选举的风暴掠过后，日本政治拼图的碎片化、右翼化倾向更加凸显。纵观战后日本政坛，自民党“一家独大”的局面难以撼动。如今，随着“参政党”等民粹主义势力的快速崛起，传统政治格局有可能撕开一道裂痕。

与暮气沉沉的自民党形成鲜明对比，“参政党”这股带有极右翼色彩的政治势力，短短几年从边缘组织发展成为具备制衡传统大党的关键力量。这次选举中，“参政党”攻城掠寨狂揽14席，以至于其党首神谷宗币高调宣称，“参政党”的下一步目标是在参议院拥有“50-60席”，最终实现对国家政策的主导权。

“参政党”坐大成势，可以视为日本右翼势力逆全球化背景下的“投石问路”。日本长期以来难以根治的经济停滞、身份焦虑、精英失信等顽瘴痼疾，被神谷宗币以民粹话术转化为政治资本。虽然“参政党”目前在参议院还不具备提交预算案所需的最低席位，但它主张效仿法国国民阵线等欧洲民粹主义政党，拒绝与自民党等传统政党结盟。这就意味着，今后自民党的施政措施，将不得不忌惮“参政党”的脸色。

政治是民意的最集中的表现。日本此番政坛地震，可以看作是民意对自民党等传统政治势力失望与不满情绪的折射。因此，石破茂内阁命运如何已不再重要，即便其勉强留任，也只能是难以作为的“跛脚政府”。值得警觉的是，日本蔓延的民粹病毒，将深度重塑日本政治生态，并可能深刻影响东亚秩序，破坏社会和谐与稳定。